历史与考古数据证明中柬自古友好

文/米歇尔·特拉内
·历史学家
·柬文化艺术部前副部长
·柬埔寨国家教科文组织委员会前副主席

译/王忠田  张敬然


   史前高棉是印度文化的延续？

   柬埔寨王国的历史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前进变化。根据史料，我们可以确切地知道，公元1世纪初期，属于孟-高棉种族中的高棉民族生活在湄公河中下游平原直到湄南河流域的广大地区以及马来亚半岛，他们通过海上国际贸易积极地接受了印度的影响。

   与印度文明文化的交流、传播，使得上述自古以来就是孟-高棉种族繁衍生息的地区，变成东南亚地区一个最繁荣昌盛的大帝国，中国历史学家称之为扶南或山王国。

   这个按照印度化体制和社会形态与高棉民族的古老传统习俗建立起来的最早的高棉国家，是以部落和氏族的形式存在的。他们崇拜大自然的威力和影响，崇拜祖先，在当时便形成了一个由国王统治的以婆罗门教和佛教为基础的王国。

   由于上述历史原因，所以著名的历史学家总结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最初的高棉国家，即扶南得以出现，是由于采用了印度的体制。正因为如此，在高棉历史的初期，人们并不大看重中国文化在柬埔寨文化中的作用，更不用说在扶南国建立之前或史前时期中国文化的作用总是被大部分人所忽视。

   正因为如此，才产生了一个问题：在印度化之前，高棉人的祖先究竟有没有与中国联系呢？有什么历史证据？

   一般来说，人们可以通过跟踪在历史文化各个发展阶段中的考古数据来了解高棉与中国之间的联系，其中包括在扶南国建立之前的史前时期和上述国家于公元1世纪初采用印度化体制诞生后的历史时期。

   中国记载的柬埔寨历史基础

   在这里，我们不涉及南叶（音译，是不是日南？）国与中国的关系问题，因为该国是中华帝国的一部分，而是着重在公元1世纪初扶南国建立之前高棉与中国的联系。除此之外，也关注在以后的时期中国作用的重要意义，如扶南和真腊等时期，从那时起脱离了史前时期良好的联盟关系，产生了切实和值得骄傲的成果。

   需要指出的是，从历史时期初期直到现代时期（即18世纪），中国人把柬埔寨王国称为扶南和真腊。回顾中国人在建设属于孟-高棉种族、尤其是古老的高棉民族丰富多彩的文化方面所做出的贡献是最重要的一点。不幸的是，直到今天人们总是忽视中国的影响，而只强调印度文化的影响。

   为了理解在高棉文化中珍贵的中国文化的价值，并且对此影响做出完整而详尽的评价，我们应该对一些基本数据（如考古、中国的各种记载和高棉的碑文等）进行审查和判断。另一方面，回顾或者复原高棉与中国的紧密联系，不仅仅是巩固高棉民族的文化身份，而且要提高到巩固高棉与中国友谊的层面，以便让全世界都承认，这种具有历史价值的关系，一定会恒久长存。基于上述原因，怀着深深的兴奋之情，以及对关于柬埔寨与中国关系的国际会议的全力支持，我们特介绍一些发现和理解到的重要信息：

   一、史前时期

   1、新石器时代：原始工具与中国相同

   经过辛勤努力的考证，我们发现，新石器时代高棉文化中的许多部分，像用光滑的石头制造的工具（如有榫头或柄的斧头）以及大约在同一时期制造的陶器，与在中国的斧头和陶器具有相似的特征。
新石器时代，是当时的人类能够打磨石头、制造陶器、建造房屋和耕种田地的一个时期。那些年代处于公元前3800年至公元前1700年之间。总体来说，人们发现在印度支那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中大量存在。具体来说，就是在柬埔寨的三隆森、勒英斯宾（音译）、泰国的班清、桑卡（音译）、比迈（音译）和越南的萨永（音译）。
一般说来，人们总是认为，高棉和中国的关系始于公元1世纪，这是不准确的。因为考古发现表明，在印度支那半岛发现的在泰国、老挝和越南南方建立国家之前的高棉人祖先的古代文物年代，与人们在中国发现的文物年代是相同的。

   2、金属时代：史前之前中柬交流的证据

   通过发掘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残存文物，我们看到，其中还有来源于中国的用青铜制作的长形鼓。根据对当今柬埔寨国土范围内出土的文物研究的结果，我们看到有一部分铜鼓在桔井、上丁、卜迭棉芷、干拉以及磅湛等省被人们发现。

   比较在越南北方东山考古遗址和柬埔寨更古老的的铜鼓，于公元前850年期间被制造出来，特别像是在中国红河谷的铜鼓。在越南北方、缅甸、老挝、泰国、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等国，人们也都见到过这种乐器。这使我们看到在史前时期各国便存在着贸易和技术的传播交流。
   
通过对放射性同位素碳14测定技术推断年代的分析，我们得知，在柬埔寨波萝勉省布鲁哈（音译）考古遗址以前被称为“唤雨鼓”的铜鼓，制作年代大约介于公元前200年至公元前100年之间。
  
另外还有一些饰品，如使用来自中国云南地区的原料制作的玉石手环和手镯。在一些考古点中，人们还在尸体旁边发现了用金和银制作的饰品。
   
   对比研究，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高棉的手工艺确实接受了来自中国文化的影响，特别是受到位于中国贵州省的赫章可乐以及来自中国滇文化的影响。这是一项重要的发现，它表明高棉与中国的联系在进入历史时期之前的长时间内便开始有了交流。

   还有一种对农业非常重要的工具即犁铧，在柬埔寨卜迭棉芷省斯纳依（音译）考古遗址中被发现。这种犁铧的规格特征也是中国对孟-高棉农业社区产生影响的新的补充证据。

   二、历史时期

   历史时期，就是高棉与中国的联系比任何时期都突飞猛进的时期。那是一个无论是中国还是扶南都处于与印度和希腊-罗马帝国国际全球化潮流中的时期。
   
   作为推动与南部地区国家经济联系的中国统治者的政治规划出发，大中国与扶南之间的关系在各方面都逐渐得到巩固与扩大，直到真腊时期。

   在历史时期初期中国的政治规划，就是发展贸易领域，而其目标非常明确，即进行商品交换，进口和出口人民需要的原材料。其目标全部与经济领域相关，大于政治目的。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国家的最高领导者像中国那样努力搜集与自己周边国家形势相关的信息。而这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仅向中国当局提供了经济方面的便利，与此同时，中国古代的著作就是全部高棉民族历史的基础来源。

   全世界的研究学者都承认并给予最高评价称，最早编纂柬埔寨国家历史的是依靠中国的古籍，其中有按照中国各个朝代顺序纪年法的详细记录。通过这些内容，再加上高棉碑文资料的验证和补充，我们减少了高棉王族世系表中的传奇色彩，赋予了适当的历史知识和过去曾经发生的真实事件。

   在这里，我们不阐述作为观察者或僧侣的中国人来到高棉的扶南或称山王国，例如在目前的暹罗湾或中国以南地区、在目前泰国的中部地区或柬埔寨茶胶省吴哥比里市的行程，而只是回顾一下从19世纪末开始人们通过中国的记录了解到的关于高棉与中国联系的基础资料。无论愿意不愿意，那些资料就是已经过去的历史事件的遥远的证据。

   1、扶南时期：中国古籍大量载录古高棉历史

   根据中国古籍中的书面记载，关于扶南，具体来说是高棉与中国的关系，是从1883年开始被人们印刷出版进行研究分析的。因此，按照柬埔寨王国在扶南时期的历史进程，我们谨回顾一下那些值得我们需要继续研究分析的基本资料。

   人们观察到，有多位知识渊博的中国历史学家留下了一些关于古代高棉的真实历史和地理的记载，最著名的是康泰和朱应，因为他们最早书面记录了扶南。当时吴哥帝国的最北方到达了今天老挝和越南南方边界，并与中国接壤，西北方的素可泰和清迈连接曼德勒城南部，西面到达缅甸的伊洛瓦底江，一直延伸到孟加拉湾，南面到暹罗湾，覆盖今天的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地区。

   中国的这些货真价实记载的贡献，都是依据如前所述的原因做出的，就是说产生于中国统治者的远大目光，是为了经济和文化的原因大于领土扩张的政治因素。

   首先，中国最古老的记录而且是首次记录，是在西汉王朝时期（公元前100年至公元100年）；最详实和最重要的记录，是在吴国（公元220–280年）时期由康泰和朱应编纂的书中。除此之外，我们也曾经见到在中国史料中一部分记载山王国的其他信息，例如梁朝（公元502–556年）的历史书籍《梁书》、隋朝的历史书籍《隋书》和唐朝历史书籍《新唐书》、太平王朝皇帝的简要历史《太平御览》、《太平寰宇记》和《通典》，等等。

   无论如何，康泰和朱应的著作都是关于230–231年山王国或扶南国历史的基础资料。这两位中国历史学者于230年受交州刺史吕岱派遣来到了山王国。康泰的著作被郦道元在5世纪末6世纪初所著的有36卷《水经注》一书的资料中广泛引用，题目为《扶南传》和《扶南记》。在《太平御览》卷七八七中，郦道元先生设的题目为《扶南土俗》，在《通典》（卷一八八）和《太平寰宇记》（卷一七七）被他命名为《扶南土俗传》。
此外，我们还看到作家张守节著的《史记正义》123卷、特别是司马迁的历史巨著《史记》中有依据《康泰外国传》的各种文章所作的论述《外国传》。而《太平御览》这份向皇宫呈报的文件中大部分资料均来源于上述《外国传》。朱应先生是《扶南异物志》的作者，该资料被收录在《隋书》卷三十三和《新唐书》卷三十四中。
一位名叫义净的中国比丘僧曾于公元671 –685年前往南海地区，他也曾经留下了一些关于扶南的传统风俗习惯以及地理的记录。这些资料的标题是《南海寄归内法传》和《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
    此外《Qun DingYuei Shi Tong Chan GangMu》（书名不定）、《三国志》、《晋书》、《宋书》和《南齐书》中，我们也能够搜集到与高棉和中国的联系相关但在高棉王族世系书籍中从未见到过的历史数据。

   2、真腊与吴哥时期：柬中良好交往使高棉文化发展至顶峰

   无可辩驳的事实是，从山王国时期（公元1世纪至7世纪初）开始是柬埔寨与中国紧密联系的历史，这种亲密关系一直延续到公元6世纪末的真腊时期，8世纪得以继续。

   因此，根据中国梁朝时的记录，我们便知道了第二真腊王国的名字与高棉文化。接下来，在8世纪初，这个王国分裂为水真腊和陆真腊。从公元802年起，这两个地区永久合并成为柬埔寨帝国唯一的领土。
在这一时期，如果根据中国的记载和文物，我们知道，高棉与中国的联系，仍然像以前各个时期一样保持着自己的角色，尽管有时高棉处于因战争而造成的困境中。

   因此，中国的顾问、中国的商人、海上运输商品的船只和中国军官的图像、一部分民间游戏以及中国的乐器，或者炸药、火箭和鞭炮等等的存在，通过吴哥窟墙壁上的雕像和通过1296年周达观先生的记录真实地表现出来。这就意味着，高棉和中国两个民族的坚强意志，为了共同的利益，在历史的每个时期都不断地传承下来。
从这种意义上说，我们与一些学者一致认为，正是这种良好的关系，成为柬埔寨国家稳定发展的首要因素，因为这一在我们意识中的因素，通过经济或贸易方面的表现带来了繁荣昌盛。在摩诃诺哥（吴哥）时期，柬埔寨在东南亚地区名声大震，因为有多位英勇强大的国王进行领导统治，使周围国家十分敬畏。因此，高棉文化才发展到了顶峰。
   在这一时期，除了在公元7世纪末山王国分裂以后，在苏门答腊出现了室利佛逝王国，马来亚半岛的一部分领土脱离了柬埔寨祖国之外，高棉的国土仍维持了自己历史上的辽阔地理范围。从中国很多不同的资料记载得知，柬埔寨的国土南接马来亚，北面伸展到占婆国或林邑，东靠大海，西到蒲甘或缅甸。

   古代柬埔寨牢固的发展与威望，也通过许多建筑，如吴哥窟及苏利耶跋摩二世国王修建起来的其他宫殿作为证据真实地表现出来。相关信息表明，凭借国王的名望和声誉，被中国皇帝加封了至高无上的荣誉，中文称为金裒宾深，加封检校司徒。另外，像以前各个时期一样，苏利耶跋摩二世国王也加强了与中国的外交关系，成为中国支持高棉政府发展民族国家和保卫领土完整的政治原则的原因，因为在这位于公元1113年登基的国王在位期间，柬埔寨受到了来自缅甸、诃利槃阇耶王国、占婆和越南中部即大越等国的攻击。如果引证中国的资料，我们知道，虽然他为了镇压或者击退敌人而发起的这些战争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但高棉的领土主权依然完全牢固。

   三、柬中在文化与经济方面的联系

   格劳利耶（音译）曾经指出，在大吴哥的王宫中使用的一部分陶器是从中国引进的，例如通过考古发掘在文化地质层发现的大量吴哥时期的陶器类用具等等。确定这一年代无疑是正确的，因为在目前的泰国，特别在一部分府内，例如素林府、武里南府和那空是塔洛坤府及北大年府等等，人们也发现了相同种类的中国陶器。
依据吴哥时代初期的陶器种类，特别是在荔枝山上出土的陶器，格劳利耶也曾经指出中国的手工艺对那个时代高棉陶器工业的影响，比如那些陶器的规格和涂在陶器上的釉子。
   另一方面，要知道，那些来自中国的陶器虽然是国际贸易方面的证据，但并不是最古老的。此前，在前吴哥时期联系的证据，例如汉朝（公元前200年至公元100年）时期的镜子、硬币以及唐朝时期直到以后时期的陶器，也曾经被人们发现。还要知道，有很多篇碑文曾经描述过使用一些从中国进口的用品来装饰宫殿以及王宫内部。

   四、后吴哥时期柬埔寨与中国的关系

   至于后吴哥时期，我们谨呈献我们研究的临时成果如下：

   通过检查一些用具，例如把高棉人很久以来就在使用的用具与中国南部地区人民的用具如水车、把稻谷舂成大米用的石臼和把大米磨成米粉用的石磨进行对比，我们可以肯定，那些用具的来源出自中国。
不仅如此，目前在高棉的国土上正在使用的十二种属相动物以及乐器中的琴和磬，都是借鉴于中国。这还没有说到另外一部分成果，例如吴哥时期妇女照的镜子、高棉丝绸和锯木用的锯子，现在已经变成了高棉的文化财产。
在公元15世纪安赞国王朝代，中国的艺术家也曾经帮助完成吴哥窟墙壁上的一部分雕刻作品。这一点并非与中国在史前时期对高棉文化领域的影响相差甚远。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国家的文明不受到外部的影响，即使是极其繁荣昌盛的中国，也曾经接受了印度宗教的影响，佛教就是一个现实的明证。

   中国自古并将继续在高棉社会中发挥作用

   通过对一些资料来源的研究分析，我们观察到，高棉与中国悠久而且密切的联系至少也已经有5000年了。此表明，这一源远流长的联系始于史前时期，并且一直延续至今开花结果。

   在古代的联系中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它是以在文化和经济领域的联系多于意识形态或政治领域为指针的。
总体来说，位于大中国南部地区的地理，总是会受到中国统治者的关注，而这种兴趣也来自于这一地区的自然利益，特别是直到公元18世纪中国给柬埔寨王国命名的扶南国和真腊。正是这些因素需要我们继续进行研究，以便显示中国人民和自己的国家通过最高统治者在建设繁荣的高棉文化舞台中作出辉煌贡献的历史角色。同时，借此机会，我们也提醒一下，中国人民对于高棉人民的巨大恩惠，就是至今仍完好地保存了柬埔寨王国的古代历史篇章。尽管某些邻国极力破坏事实，但中国的那些著作依然是高棉历史的基础。从另一方面说，中国的那些记录，仍然是了解高棉文化的根源和古代国土地理历史的价值无限的资料来源。从总体来说，对于研究东南亚地区的历史，具体来说，对于柬埔寨王国，这是一件绝对刻不容缓的事情。




该贴已经同步到 gmz的微博